第18章 争执

“是的,众人皆知,只是众人却未必能被殿下看在眼里,晚晴早就知道,殿下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谁都比不上的人。”

云齐沉默半晌,才道:“哦?你可知道,我刚刚被未婚妻抛弃,目前只是孤家寡人。”

“殿下又在说笑了,殿下一定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吧?不,其实是十年前,在椒房殿。当时父亲打了胜仗,皇上允许父亲带家眷进宫受恩,十岁的我有幸跟着父亲得窥天颜,彼时白皇后宠冠后宫,传闻皇上只要不上朝,寸步也不会离开她,所以,晚晴也有幸能一窥白皇后的真容。皇后娘娘真美啊,还那样纯真圣洁,无怪乎皇上那般宠爱。”

云齐沉默。

“在椒房殿,晚晴第一次见到了白皇后的养女灼灼,不仅有皇后娘娘的美貌,还有善解人意、温柔可人的性情。以致她身边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始终痴痴看着她,不曾移开双目。那个少年就是您,彼时白皇后的养子,六王爷。”

“是吗?我竟全然没有印象。”

“殿下怎么会有印象呢,那时候殿下的心都被灼灼姑娘盛满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真是羡慕,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灼灼姑娘的美貌,殿下的目光,殿下的箫声,都只属于我一个人。”

“已经死去的人,提来做什么?小时候的事情,我都已经忘了。”

“是吗?如若忘了,殿下的箫声怎么会如此寂寥,不管是多么欢快的曲子,都能吹得让晚晴落泪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晚晴后来长大了,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灼灼姑娘,但晚晴愿意成为殿下身后的那个人,不管是富贵荣华,还是艰难困苦,都愿同往。”

“晚晴……”

“天晚了,殿下,我也该回去了,希望我们各自都能渡过难关,达成所愿。”

“在下送送晚晴……”

“殿下不必客气。”

崔宁听到二人缓缓步出院门的声音,还有杂沓的脚步声,应当是属于几个守卫的。声音渐渐远了,他松了口气,低头看胡霜,她也正盯着他,眼神冷冷地道:“不要对人泄露我的行踪和伤势。”

“你不是……已经归顺了主子爷吗?”

“先答应我!”

“好。”崔宁左右一望,抱着胡霜,从墙头一跃而入。然而,还不待落地,眼前便飞来一片梭镖,崔宁此前刚刚损失了大量真气,又用轻功跑了一路,身子虚弱,几乎抵挡无能。

他只好一个旋身,抱紧胡霜就地一滚,梭镖落了空,全插在了地上。

“居然是你!你……连你也……”站在二人身前的却是肖明琇,她眼眶红肿,看看崔宁,又看看胡霜,一脸的不能相信,随即眼底涌出一抹恨意,冷笑一声,“这丑八怪,就是你的要紧事?”

崔宁低头一看,怀中胡霜此时面色潮红,露出光光的脖颈,自己只着内衫,脚步虚浮,两个人紧紧相依,的确容易被误会。

他想解释:“我……不……”可最后咬着牙说出来的却是,“不要告诉公子爷。”

肖明琇:“哼!你们的这些破事,我只当看不见。只是待回去后,我必当告诉伯父,我俩的婚事算是完了。”

“你误会……”崔宁还不待把话说完,肖明琇已跑出院门,像是追随云齐去了。

崔宁沮丧至极,心中又急又恼,以至于怔怔然说不出话。

“对不起,待以后有机会我会帮你解释清楚的。”他一低头,胡霜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正定定地看向他,似有歉意。

崔宁摇头道:“明琇说话口不择言,其实心地是很善良的,她的话,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言毕,他抱着胡霜入了房,将她放在床铺之上。

“你伤处的毒,还要紧吗?”

胡霜示意他拆掉背上的绷带,之前的粉末竟然变作一团墨绿的膏脂,对他说:“这是蛭粉吸饱了毒液,你用簪子碰一碰,待松了刮下来。”

崔宁依言,用宝石花簪子将一团墨绿小心翼翼挑下来,再看伤口处,已不像此前乌青一片了,不由得感叹道:“这药粉真是神奇。只是这袭击你的暗器是什么?我竟从未见过。”

“是一种机栝弩,我也是大意了,以为凭自己的武功和从前师父教的那些本事,就可以一往无前,谁知道这碧津塔里的机栝比我想象中厉害得多。”

她垂着眼目,没精打采,看上去竟然让崔宁无端生出些怜爱来,可一想起她用毒的那些手段,他又生出些害怕来。他心里暗暗地想,也不知怎样的师父才能教出她这样奇特的徒儿。

“这么说,你是在碧津塔里受的伤?”

“嗯。”

“可是我们离开时,塔门分明是锁着的,密钥在天诚的身上,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?”

胡霜歪头想了想,说道:“我只记得当时我中毒昏迷,好像有人在脱我的衣服……咦……那个人不是你吗?”

崔宁:“……”

胡霜一笑:“逗你的,我当时之所以会受伤,是因为我怀疑碧津塔底有人,而且我怀疑碧落观里名震大昱的丹药并不是天诚所炼,而是,塔底的那个人所炼。”

“为什么是塔底呢?”

“因为炉底在塔底。”

崔宁没想到碧津塔里还有这些曲折,说道:“所以你去寻找通往塔底的路时,误触机关,差点没命。”

“嗯,基本上是这么回事,可是奇怪了,是谁把我从塔里弄出来,还给我上药的呢?”

胡霜用右手挠了挠头,示意崔宁将她的火浣纸和碳棒给她,火浣纸上有几条断续的横线,看不出表达的意思。

胡霜一只手垂于身侧,一只手握着炭笔,神情严肃,像是个初入学堂的小童,她在火浣纸上又画出一道横线,说:“我们来理理思路,首先,我们在碧津塔里发现塔底有人,假设这个人一直充当着天诚的炼药者和眼线,那么,他们应该是一伙儿的。这时候,他看到我中毒将死,按理说,应该是会杀死我才对啊,怎么会救我呢?”

崔宁沉吟道:“会不会他是被天诚囚禁在塔底,用什么方法来要挟,以至于他其实心里虽不满,却无法抵抗,他是个心善之人,本心不想杀你,所以才救你。”

胡霜想了想,说:“有道理,只是还有些地方,想不通。”

“比如?”

“如果他炼药功力那么深厚,他配药水平未免太差,之前我闻了闻擦在我身上的药粉,药物倒都是对的,只是药下得过猛,倒像是个新手把握不住剂量,而且这包扎的手法,还不如你呢。”

“可是,会练长生的金丹未必懂寻常的草药之学呀!”

胡霜皱眉道:“不对,你不知道,若是得妙手天师真传,恐怕草药之学只会在金丹之术之上,因为天师大人虽精通丹药之术,但草药之学更是精纯,用毒用药都出神入化,而且,到了晚期……他分明是反对炼丹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