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唏嘘
云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那铜镜顶端沿圈是一圈阳文雕刻的天干地支,看上去十分不起眼,只像是镜子边沿的装饰。
胡霜道:“本来很苦恼,公子爷来了,正好帮帮我呀!”
云齐双目同她对视,问道:“此话怎讲?胡姑娘胸有丘壑,岂是在下可比的?”他声音温软,唇边含笑,仿佛对她有十二万分的耐心。
胡霜道:“我见这卧房所在的方位很是奇特,结构同外间也大不相同,形状也古怪,以我的推测,这底下恐怕藏有密室呢,只是一直不得要领,搜了整整一圈都没有搜到机栝所在,真是苦恼啊!看来看去,还是这面镜子,最是可疑啊!”
明琇嗤笑道:“有什么好可疑的,那天诚虽是个道士,但一看就知道是个重外表爱打扮的人,房间里装一面镜子常常照也很正常啊!”
胡霜点点头:“肖姑娘说得极有道理,这么爱照镜子的人,也当是极其自恋的人吧!我昨日曾在碧津塔里看到还没来得及烧成灰烬的度牒残片,公子爷也同我提到过看过度牒的事情,我想里面应该也有天诚自己的吧!公子爷可知道天诚的生辰八字?”
云齐回忆: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他应该是戊戌年七月初八辰时所生。”他自小过目不忘,和父皇一样。
胡霜点点头,指向镜子顶端,说道:“公子爷,你能帮我把这些调成天诚的生辰吗?”
云齐点点头,他身材高大,与镜子几乎齐高,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那一圈阳文,然而,三人等待了片刻,什么都没发生。
明琇又嗤笑道:“你不会以为这镜子是打开密室的机关吧!”
胡霜并不为她的言语所动,环视这空旷的房间一圈:床,鱼洗,镜子,衣箱,再无其他。有什么线索是自己忽略的呢?
胡霜侧头看镜子对面的画,画上是个三四十岁的道人,穿一身雪青色道袍,眉眼细长,笑容可掬,看上去亲切可人,让人没有距离。
云齐看着画道:“这画的是谁?”
胡霜默默注目半晌道:“妙手天师。”
云齐道:“画得可真好,也不知出自谁的手笔。”他慢慢走到画前,发现有一处落款:丁酉年尊师妙手于碧落观。天诚。
“竟然是十五年前的画,想来过不了多久,那妙手天师就失踪了吧!”
肖明琇看着那画入神:“没想到这天诚还有画画的本事,我伯父说过,绘者,心中所想往往便是手中所绘,是绘者内心之外延。看起来他对自己师父倒是很有几分真心,若不是如此,又如何能把天师大人的亲切和温柔绘出来呢!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天师会失踪……”
二人正对画出神,突然听到身后轰隆有声,铜镜边一块地砖自动移开,露出一个一人等身的窟窿。窟窿有些深,从里面照出光来。
胡霜正趴在铜镜上面,伸着右手道:“好了,已经开了!”言毕,先跃入洞中。
云齐同肖明琇面面相觑,虽满心狐疑亦紧随其后。
这洞穴由石块垒造,四墙镶嵌着夜明珠,十分明亮。最先入眼的,是靠近洞口的几个贝母铜叶箱,堆积着金银珠宝,恣意敞着。
“他一个道士竟然积累了这么多珍宝?”明琇看着眼前这些,只觉得眼睛都要被晃花。
“他这些年在皇上身边,想要巴结他的人只多不少。”
云齐被放在最外面的一对翡翠马吸引,他伸手拿起观摩。那马手掌大小,莹润光亮,马身上镶嵌着珠宝。
“公子爷认识这对马?”
“是的,这是父皇昨岁送给岳贵妃的寿辰礼物,波斯国进贡,价值连城,想不到会在这里。想来这天诚果然同岳贵妃有私。”
“公子爷,外间那两个被放倒的杀手,是不是在找这个?”
云齐道:“极有可能,可惜,螳螂捕蝉黄雀在后。”
二人言语间,却发现胡霜不知何时已走到密室正中的桌案上捧着纸张在细看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是妙手天师同弟子的往来书信。”
“是什么时候写的?”
“当是他失踪之前。”
二人凑过头去看,那书桌上有个匣子,依然是天诚固有的审美风格,镶嵌着贝母珠宝,贵气逼人,匣内工整地放着信笺、纸张、布帛等各种材质写成的书信。说是书信未免言过其实,应当只能称得上是短笺,胡霜手上拿着的这页,便是由炭笔写在青词纸的背面,字迹飘逸洒脱。
吾徒天诚:
为师近日因故不得回观,劳烦你代为处理观内俗务。若诸事顺利,为师将于本月下旬回碧落山,请务必保证观内一切运转正常。另:天枢性格孤僻,炼丹成瘾,务必好生开导他,以免他走火入魔陷入不测。近年因为师之故耽误了你的修行进度,实在罪过,还望你于碧津塔内多多研读典籍,自学开悟,如遇无法突破之瓶颈,待为师回返……
胡霜迅速浏览一遍内容,看了下日期,写于当年三月。她又拿起一张来看:
吾徒天诚:
为师昨日回返,收到了你为为师置办的衣物法器,皆过于精美,已全部命你师兄天机退还,为师知你出身微寒,因此于享受之事上有所执念,但吾徒须知,万象皆空,若连此都无法参透,在修行上有所进益恐怕很难,你天资过人,望谨记为师教诲……
看到这里,明琇道:“看来他奢靡的毛病,天师大人早就知道了,莫不是他因为这个将天师大人杀害了吧!”
云齐摇头道:“记得此前每次看他提起妙手天师那崇敬的样子,我以为他不过是为了标榜自己,今日看他室内那张画像,以及将天师的这些日常书简收藏得如此隐秘,想来,对妙手天师他是有些真情实感的。”
胡霜亦道:“这些纸页当是常常翻动,尤其是这几张天师写给天诚本人的,上面字迹还有被水洇湿的印记,莫不是这天诚竟是个多愁善感之人,怀念师父之时,还要洒几滴泪。”
她话语里并无唏嘘之意,甚至还夹着些讽刺,边说边往下翻。